Picoolo Solitario

可这万种人生,不曾有人执笔。

两点之间·6

周翎的这个下午比上午过的更五味杂陈,更快却不知所措。要说他两三年没有回去看一眼老师是他的错,他认了。可他并非没有练舞,就算是编的这支是短时间凑出来的,他有没有练功练了多久的功,他相信曹文野看得出来。那他依然撂下了那样的话是为什么呢,小周老师委屈又迷茫。


曹文野下午的安排是指导编导作品,他看得出来,现在还保持着表演能力的老师没几个,大多数编导也就只能动动嘴,周翎和几个年轻人能跳跳,剩下的倒还不如应届的学生能力强。可他可以的避过了周翎的那支《墨竹》,帮着其他老师看了看男孩和女孩的古典舞和一部分民族舞,有修改余地的给了一些建议,余光中的小周老师从刚开始的潜心学习到后来的默默跟随,再到最后的心不在焉和惶恐不安他都看在眼里,也一眼就能识别出他姿态里的委屈。原因说来就更简单了,那支舞有什么可改的,他自己都没个定数。再说,改出来谁能跳。


“你有话就说,别别扭扭一下午了。”已经很晚了,日头西沉,天色完全暗下去,周翎照例送老师回房间,看着他拉紧窗帘,犹犹豫豫的劲儿终于招来曹文野主动一句“关心”。


“老师……您生气了?”小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他隐隐知道,心里却还有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扯去的别扭和坚持。


“我生气,我生什么气,我哪还有什么立场和你生气?”曹老师瞟他一眼,却没什么好话给他。


好家伙,还真生气了,而且气得不轻。记忆里,他不是会说这种赌气的话让学生“难堪”的人。小年轻受不了这种话,眼圈憋出一圈红色,好在身后老师也看不到。


“对不起,下午这事是我错了。”


“你有什么错,你的技术和状态谁来看都是你们里面最好的。”


“老师!您……”周翎有些慌,印象中的曹老师从来都是有事说事,有问题就提,就练,或者……就打,从不会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,让他属实是招架不住。


“今天那支舞是我…临时改了改,对不起,是我不严谨了。”


曹文野坐了下来,没有避着他叹了口气,抬眼望着还是垂着脑袋的年轻人道:“周翎,你说这是你编给艺考生的考试剧目。那你跳的什么,这让艺考的孩子们看去了,让你同事看去了,或者是让我看到,让你们校长看到。谁会满意,你想让谁满意?”


周翎心里一动,的确,邀功还是炫耀,是鹤立鸡群还是沆瀣一气,哪条都不是正路。要说是向眼前人证明,拿这样一支舞出来做自己近期编导水平的代表,曹文野根本不可能满意。


“你把我电脑包拿来。”曹老师指尖一扬,直接命令。


是要给自己看录像还是什么,小周动作慢慢吞吞,心里打鼓,直到他看到曹文野从里面抽出一把熟悉的戒尺。


他瞬间睁大眼睛,下意识往后退,从前不好的记忆全部涌了上来。


七年的学生,自然不是白当的。


他想过老师辛苦来一趟培训学校,是想看看他的工作状态和表演状态。这几次联系和今天,师徒在工作中的感情升温显然要比干动嘴皮子快得多。他进门前还在做心理建设,或许这一遭结束,自己真的能理清心里那些奇奇怪怪、弯弯绕绕的执念,可以诉一番两三年没有联系心头的愧疚或者是难过。


却没想到,这宝贵的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没有十分钟吧,老师他……他竟然要动手。


“你是编不出吗,还是不肯用心?”这询问的姿态并不像是马上就要动手,周翎在脑子里拼命搜刮从前应对这种局面的经验。也不好太像刚刚似的惊弓之鸟般,勉勉强强站回原来的位置。


“我没有”,说完这一句他又停下了,尽力缓了缓,看起来不太像一个和老师呛声的愣头青。


毕竟也是个小孩考学的剧目,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自己糊弄,“我编得那个小孩他,跳的和我不一样……我真的是…太忙了,忘了,就临时改了改。”


这解释的什么,还不如不解释。这都看不出来,当自己是瞎了吗。曹文野无奈白他一眼,人却垂着脑袋看不到。


“当时你说你要出来当老师,我拦过你吗?一个老师,自己手里过的作品记不住,你指望你学生能跳得好?”


曹文野手一扬,周翎乖乖顺顺撑在了行李架上。没有见到老师的这几天,他反反复复地做了很多心理建设,他想象过很多雷霆震怒、彼此尴尬、表面和平,按理来说,这都要比现在难捱得多。可他没想到,老师竟然还留着那把尺子,要对他动手。


他没有道歉,也没有解释,红着一张脸也讲不出什么请罚的话,只好乖乖伏低身子撑着。


后面还有四天的课,他们这行又是要牵扯到每一块骨骼肌肉的活,曹文野有些惊愕于小孩连一句讨饶的话都没说就这样沉默撑好了,一时竟还有一些下不去手。


“你不会要跟我说,做考务带学生这么多年,你连什么样的作品能按上考场都不知道吧。”


见人还是垂着脑袋,也不吭声,曹文野甩下一尺子。


“嗯……”果然是很多年没挨了,一下子有些难以适应。小周掐了掐自己的胳膊。


啪!


这一下的力道似乎好接受多了。周翎缓过一口气,继续保持沉默。


戒尺打在运动裤上的声音很闷,就算近乎十分力都不会疼到哪里去。


曹文野看出他要死扛的架势,斜着给了他背后一下。“说话!”


猝不及防被敲,周小翎差点咬上舌头,更多的还是吓到了。这要是上上下下照顾个遍,他还真不知道明天拿什么去上课。


“我……我知道该怎么编,我……您别生气,我知道今天是我的错”,他也说不出来个什么,要是细究,今天下午属实是进退两难,他还委屈呢。


道歉不如不道,曹老师懒得理他,只是狠狠敲上他运动裤。


“老师”,咬牙又抗下五六记。曹文野往身后甩落尺子的间隙,周翎同学挤出两个字。


“嗯,说。”他老师如他所愿停下手。


周翎被敲得混混沌沌,疼倒也不是忍不得,身后的痛更像是肌肉接连磕在了家具尖角上,每一下都是想吸口气缓缓的痛,可接二连三无处喘息的痛集中在一处,就让他不怎么清晰的思路再一次混乱起来。


混乱之间冲上脑门的情绪,是挡也挡不住。


“这三年没回学校去看看您,是我的错,您别生气,我以后一定多回去。”这一句比前面的所有都顺溜,人看着也可怜兮兮起来。


曹文野听他这时候顾左右而言他的夹带私货,笑了笑,声音里听不出笑意:“我倒还没到空巢老人的年纪,但你毕业之后确实,这是干嘛呢,首舞欠你的吗?”


“我哪敢啊!”也不敢确定老师什么时候再打,周翎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带着浓烈感情色彩的反驳。回忆起三年前毕业季的风波,他只觉得鼻子更酸了。


“我就是…我知道当年您花了很多心思,我也没解释就跑了…我。”他其实也说不清那一腔纠结和难过,只是嗫喏着想说明白,可是根本说不明白。


我没脸回来。


曹文野听得来火,点点人身后,戒尺又带起了风,周翎一瞬间就是一身鸡皮疙瘩。


啪!啪!啪!


曹老师埋头痛揍,这一幕所谓和解他早就想得到,但他压根不需要。自己学生二十七八的年纪,脑子里还是这些几年前的恩怨和弯弯绕绕。选都选了,在这儿道歉有什么用。


“你当年跑的得毅然决然,我还也为你潇洒的很,这是干什么,你要跟我说你记挂着学校?怪不得连学生的舞都记不清楚!”


每一句话都敲上一下,确保他听清话里的每一个字。周翎却比方才被调侃时更难受了。


“老大不小的人了。”


这一句怎么听都更像是一句很铁不成钢的叹息,周翎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是弱弱道对不起。


“你今天状态也不对,两三年都想不清楚的这些事,挨一顿就想清楚了?”


“啊!”感觉这一下子格外狠,小周老师一时不妨叫出声来,脸也又修羞得红起来。死死捏着袖口衣服,一句话说不出。


“滚起来提上你的东西走人,明天不是还有课吗。”曹老师收了尺子吩咐人,又看着他缩着脖子不敢动作,“看你再上不好好上课的,就干脆辞职动物园里演鹌鹑去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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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文处女揍,请多捧场。

这个扣子后面还得解,先浅打一下吧。

蹲一些评论,来和我聊聊天吧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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